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坊间小传:声声慢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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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宗三年,秋。

朝阳刚刚跳出地平线,沉睡一夜的大地盖着薄薄的雾被,还不舍掀去,青州城内早已是一片繁忙的景象。归来堂坐落在青州一角,此处僻静雅致,在这战乱频仍的年代倒显得别具一番风趣。

李清照身着浅青色衣裙,手里摇着团扇从屋中走出。她的眉眼中带着淡淡的忧伤,丈夫病情每况日下,连这悠闲的生活好像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
屋前的池塘内,一团团青翠的荷叶平铺在水面上,一朵朵粉嫩的荷花正娇滴滴绽放着,一只蜻蜓早早从远处飞来,落在荷花上贪婪地吸吮起蕊中的香甜。

李清照性情有时会很单纯,不论心情多糟,若被眼前的些许美好所吸引,总会露出着迷的神色。她从小锦衣玉食、博览群书,任何事物一学就通,十几岁便能写词谱曲,名气在盛京汴梁一时无两。十八岁那年与赵明诚成亲,他俩才子佳人情投意合,一度被世人引为争相讨论的佳话。正是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中,才培养出似她这般天真烂漫的性格,尽管后来家道中落,但二人的感情依旧如故,他们隐居青州城十多年,每天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,颇有几分脱离世外身居桃源之感。

一阵秋风袭来,李清照瑟瑟地坐在矮几前,倒了杯清酒,才刚刚端起酒杯,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。她秀眉一蹙扭头望去,但见一脸苍白的赵明诚,被丫头扶着走出屋来。

赵明诚柔声道:“刚起床就喝酒,对身体不好。”

李清照怼道:“也没见你好到哪儿去,天凉了喝口酒才暖和。”

丫头青儿欠身道:“夫人觉得冷,我到屋里取件衣服来。”说罢便进了屋。

李清照不悦道:“头些年婆婆跟我唠叨,不孝有三无后为大,认为是我怀不上孩子,就给你添了两房小妾。几年下来,没见她们有什么动静,倒把你的身体掏空了。你为了讨我欢心将她们都休了,我怕别人说闲话,又让她们留下来做使唤丫头。你倒是好,怕她们孤单寂寞,夜里还要她们陪你睡觉,快瞧瞧自己的身子吧,被糟蹋成什么样了?”

赵明诚被她的话呛得猛咳一阵,但心里明白她是为自己身体着想,同时心里又有委屈,只是嘴硬不便明说罢了。他忙坐下,伸手揽住她的腰,赔笑道:“总之都是我不好,你不是要喝酒吗?来,我陪你一起喝。”

李清照撇嘴道:“我才不稀罕。”却拿起酒壶倒了一杯,叹着气道:“酒啊酒,清晨玉露白瓷杯,推杯换盏惹人醉,来,喝。”

赵明诚拍案道:“妙呀!此语当浮一大白。”说罢一饮而尽。

悠闲的时光总是短暂,几个时辰一晃而过,李清照坐在池塘边晒着太阳,手里捧着一本马吊攻略,正看的入迷。青儿踩着小碎步,引着一位外表粗犷的客人走进来。李清照望了一眼,不觉愣住了。客人装束粗野,不似文弱书生,倒像是从北方来的胡人。

这客人别看长得五大三粗,说话倒是客气,连连拱手道:“夫人,在下从北方而来,您与先生的美名,不才多有耳闻,贸然来访实在有失礼数,还请见谅。”

赵明诚听到动静从屋中走出,见了此人也颇感诧异,但客从远方来,哪有怠慢之理?回礼道:“不敢不敢,快到屋中详谈。”他看了李清照一眼,见她脸上也写满疑惑,便冲她摇了摇头,吩咐道:“青儿,快将家中上好的茶叶泡来。”

进了屋,二人谦让就座,李清照跟着进屋,坐在赵明诚一旁。客人见他俩一脸疑惑,心知当下宋、金正在交战,他们是疑惑自己的来意。读书人在乎名声,即便只是闲谈,可若落到旁人耳中,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。明了此中曲折,他忙站起身拱手道:“在下来得匆忙,未曾想到会为主家招来非议,实在该死至极。”

赵明诚摆手道:“无妨,既然已经来了,还请直言吧。”

李清照含笑道:“客人远道而来,我本该询问姓名,可当今天下大乱,实不敢与你有所交集,抱歉之至。”

客人见她有谢客的意思,倒也没有生气,毕竟是自己考虑不周,便把带来的礼物先行奉上,谦逊道:“是我冒昧了,考虑得不够周全,还好备了些薄礼,算是为我这次的冒失行为作的补偿吧,请千万赏脸收下。”

赵明诚见是一包用宣纸包裹的东西,并未伸手去接,笑着道:“先请用茶。”说完扭头望向李清照,她最在乎的就是名声,若收了这胡人礼物,一不小心走漏风声,把可爱的夫人惹恼,那可就得不偿失了。

李清照开门见山道:“不知里面放的是什么贵重物品?这要是传出去,我们夫妻岂不是要被骂得狗血淋头?”

客人忙道:“夫人请放心,在下听说二位喜爱钻研金石古玩,这些只不过是有关金石鉴赏的书籍罢了。它们若在我手里,肯定一文不值,可若在二位手中,正可发挥其最大的作用。”

赵明诚素来喜爱金石古玩,听到此话登时欣喜若狂,暗想:若只是些书籍,收下倒也无妨。他点头道:“快请坐,阁下此来不知有何见教?”

客人拿起另一个盒子,道:“我这次来并无他意,二位若不嫌弃便叫我那布吧。我在南下的路上,凑巧得了把玉石壶,心中甚是喜爱,曾托人多方打听,得知赵兄乃此中行家,便绕道来到青州,想请赵兄帮小弟鉴别一下。”

那布外表粗野,对赵明诚夫妇却十分客气,而且还费心打听他们的喜好,甚至带了许多有关金石的书籍。赵明诚打小喜爱金石,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写出一本关于金石古玩赏鉴的书籍。奈何天下金石何其多,而有关此类的书籍又特别少,他常常握笔在手但难以下笔,明明心中有无数念头,却怎样也无法以文字的形式将它们写出,当真是如鲠在喉,让人食不能寝,夜不能寐。那布送的书虽不知是否考究?但对此时的赵明诚而言,也颇有些可解燃眉之急的意思。他的身体每况日下,大限仿佛时刻在向自己招手,若是这本著作最终未能写就,这无疑将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。所幸那布只是让他鉴赏石壶,未曾触及到文人的气节得失。他吁了口气,心想:便给他瞧瞧,这样收下这些书,倒也顺理成章。

李清照明白丈夫心思,若只是鉴赏石壶倒也无妨,便站起身跟赵明诚一起走到那布捧着的盒子前,抬起手轻轻将盖子掀开。

此时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,一道光线透过窗户正巧落在了三人之间。赵明诚眯眼向盒内望去,见是一把比拳头大些的晶莹剔透的玉石壶,阳光落在其上,散发出青绿色的光芒。他心下讶异,轻轻拿起放在手心观看,在得到那布允许后,将石壶的盖子轻轻掀开,想看看壶内的雕工如何?盖子刚刚掀开,忽然一道清光瞬间将三人笼罩。

“快倒些茶水来。”

青儿提起桌上的白瓷水壶,来到三人一旁,将茶水一点点向石壶中倒去。随着壶内茶水愈多,阳光在其内开始变得如梦似幻。待到壶中的茶水过半,壶底陡然反射出一道青光,由壶口向外呈弧形映射出一圈五颜六色的光芒。光芒在他们的头顶形成图画,只见一棵苍翠的古树,生长在群山绿水之间,几只五颜六色的鸟儿从树中飞出,绕着树冠盘旋着向天空飞去,它们越飞越高,最后飞出了光影、飞上了天际。光影随即开始暗淡,渐渐收敛,最后被收回壶中。

李清照犹如大梦初醒,惊叹道:“哇,我仿佛做了一场梦。”

赵明诚如痴如醉道:“这把石壶即便不是古物,也可称得上壶中绝品,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。”

那布自从得了这石壶,从未敢在人前显露,更遑论往壶内倒茶了。在夜深人静之时,他把石壶凑在灯光下,只见壶内宝光氤氲,但从未想到还有如此神奇的一幕。他脸上神采飞扬,惊喜道:“先生果真名不虚传,一眼便瞧出了石壶中的奥妙,亏我得了它这许久,竟不知里面还另有乾坤。”

赵明诚将石壶中的茶水清理掉,郑重地放回盒中,嘱咐道:“那布兄,这石壶千万要小心保管,不能再旁露他人了,切记切记。”

李清照觉得不妥,建议道:“你留着难保会有杀身之祸,依我看不如献给你们大王,谋个一官半职,这样岂非更能福荫后代?”

赵明诚不以为然道:“如此宝物应当妥善保管,怎能用它来谋求利益,这样做实在不妥,不妥至极。”

“想妥善保管,也得有命才行。”李清照跟那布说:“那布,你若听我的,现在即刻马不停蹄去找你们大王,如若不然,便只能隐匿人间了。”

隐匿人间代表自己和后代的子子孙孙都要为这石壶忍受寂寞和贫苦,这世道哪有不透风的墙?也许一时口快说漏了嘴,便能招来灭顶之灾。那布感激地朝李清照点了点头,他确实有将石壶流传后人的打算,经她这么一点拨瞬间明白其中的厉害,这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最聪明的选择了。如果自己有权有势,哪还用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?


那布送来的书籍确实给赵明诚带来很多启发,他几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心心念念的著作上。李清照望着把头埋进纸张的丈夫,十分为他的身体担忧,可无论自己如何劝说,他都不予理睬。赵明诚清楚自己的身体,如果不趁着此时的文思泉涌赶紧把这本书赶出来,以后将再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。可老天并未被他的努力打动,病魔在夜晚悄悄将他带走。

天已然冷了很多,李清照坐在黑漆漆的棺材前,一夜一夜静静守候着。白色的素衣特别单薄,深秋的夜风侵袭肌肤,她双目空洞地望着黑棺,仿佛看到了丈夫的身影,听到了他的呐喊,这声音渐渐汇聚成一句话:“这本书终究没能完成,为什么老天要在最后时刻给我这样的机会,却在我满含期待的时候,又将这一切统统夺走?”

服丧期过,李清照走出家门,来到一家酒楼,准备借酒消愁。她坐在二楼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,突然听到了一楼大厅的谈话声,谈话的声音特别小,之所以能将她从回忆中唤醒,是因为他们讨论的对象是赵明诚。

“喂,你听说了没?归来堂的赵明诚死啦!”

“当然知道。只是可惜了易安居士,如此才华横溢的奇女子,却嫁了这样一个求荣卖国的丈夫。”

“原来你知道。”

“当我是聋子不成?这件事在青州城早已传得沸沸扬扬。赵明诚临死前曾密约金国的使者,听说还送了一件世间绝无仅有的玉石壶来谋取官位。哼!做了这等人神共愤之事,老天又怎会饶他?当夜便派了黑白无常把他的魂押了去,打到了十八层地狱,受那油炸火烤之刑。”

李清照当然不信怪力乱神之说,这件事她怀疑是青儿干的,那天在场的只有他们四个人,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玉石壶的事。丈夫死后,她遣散所有家仆,只留下一个陪嫁的老妈子来伺候自己。她要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写作上,帮赵明诚完成那本著作。没想到第二天青儿带着好几个人,说她伺候赵明诚多年,理当分走一半财产。李清照夫妇在青州一直有物色金石古玩的习惯,十几年下来,家中好几间房都已堆满各式各样的古董。头些天手头吃紧,她让青儿拿着几件古董跟自己来到当铺,掌柜的听说是她来当东西,十分激动道:“你们夫妇俩在咱大宋那是首屈一指的鉴赏大家,我想出自你们手的东西,喜爱收藏之人肯定对此趋之若鹜。”

掌柜的出手很大方,当场拍给李清照两千两银票,并希望她下次出手可以优先考虑他家当铺。李清照清楚这几件古董的价值,但没料到会这么值钱,连一旁的青儿都听得呆立半晌。回家后她便遣散了家仆,并给每个仆人包了一百两银子,算是给他们这些年来照顾自己的补偿。可让她没想到的是,青儿居然要跟她平分家产,这分明看她是个寡妇,好欺负罢了。她面对众人毫不畏惧,把那帮人骂了个灰头土脸。众人知道她在大宋名望很高,俱是不敢得罪,最后只好悻悻离去。李清照万万没想到青儿竟是这样的小人,得不到好处便在外面散播谣言,给赵明诚脸上摸黑。

她是个嫉恶如仇的人,但并未因此失去理智,跟这些喜欢交头接耳的人争辩,只会落个心里有鬼才跳出来狡辩的结局。可是任由谣言肆意传播,肯定也会被他们理解成自己算是默认了。

李清照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,望着桌上赵明诚的牌位,泪水夺眶而出。丈夫入土未安,竟遭人如此摸黑,自己一个弱女子,该如何堵住这幽幽众口?李清照不愧是李清照,她很快便有了主意。单凭自己肯定无法为丈夫辩明清白,但有一个人,只需要一句话,就能为丈夫洗清屈辱,这个人就是当今的皇帝——赵构。

…………

有了初步的计划,李清照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,遇事犹犹豫豫不是她的作风,她明白做任何事都不能事先预备得那样圆满,太苛求圆满反而会拖拖拉拉,越想越觉得准备的不够充分,拖三拉四之下最终可能会不了了之。

她又从家中拿出挺多古玩,在当铺换来足够的盘缠,雇人将家中所有古董全部打包装车,竟装了十五车之多,然后派人在城中四处宣传,内容是:李清照把家中的所有藏品全都打包,装了十多车,准备把它们全部献给朝廷,以备军需。而且她也将誓死追随高宗,不论天南地北,绝不后退一步。

李清照这样做,是想表明自己的决心,她愿意追随皇帝,献出所有家产,以此让世人相信,自己对宋朝绝无二心,关于丈夫赵明诚的那些谣言,她相信也会因此不攻自破。

彼时的宋朝军队正被金国大军步步紧逼,宋高宗赵构焦头烂额,迫不得已逃到了绍兴。李清照待一切准备妥当后,便马不停蹄带着十五车古董浩浩荡荡向绍兴出发而去。她一路上不敢停歇,因为后方已经发现金国的斥候,他们想找到赵构的行营,想要再次完成几年前活捉宋朝皇帝的壮举。

赵构已经被吓破了胆,只要探子回报说发现金兵的踪迹,他就想带着自己的班子逃到别处去。满朝官员虽然满腹经纶,脑子里全是治国良策,可上阵杀敌却并非擅长,只好将那经纶与良策统统塞进肚子,带着满腔悲愤随赵构而去。他们这一逃不要紧,先是从绍兴抵达宁波,再从宁波逃到奉化,又从奉化乘船入海到了台州,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再次启航,从台州经温州又回到了绍兴。

这帮人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,他们一路风尘仆仆、丢盔弃甲暂且不提,倒是把李清照累得够呛。她需要时刻留意那十几车古董,生怕它们有任何闪失,可这些东西本就年代久远,最怕的便是舟车劳顿之苦。她为此殚精竭虑,却阻挡不了它们损坏的速度,十几车好好的古董,再次回到绍兴时竟只剩三车了。李清照心疼不说,那赵构分明知道她在跟着,却只顾着自己逃窜,完全没有召见她的意思。这一次她下定决心,即便是冒犯龙颜,也要闯营跟赵构说个明白。在岸边安顿下来后,她决定今夜好好修整一番,待得明天一早,便去找赵构评理去,在这方面,她还从来没怕过谁。

明月凄惨,无一颗繁星陪伴,雾气飘荡,远处河水潺潺流淌,小小的帐篷外,息了的篝火还在劈啪作响,李清照躺在帐内的凉席上,辗转反侧难以入睡。她的家仆梅姨急匆匆来到帐内,唤道:“小姐,快醒醒,外面来了位军爷。”

李清照条件反射坐了起来,张嘴便问:“是皇上派来的人吗?”

梅姨笑着点头道:“正是。”

李清照慌忙爬起身跑出帐篷,见篝火旁立着一位身穿盔甲的魁梧男人,她冲过去抓住对方的胳膊,急切道:“皇上有什么旨意?是不是要见我?”她撵了赵构这么多时日,只为见他一面,希望他能为丈夫说一句公道话,这无数个日夜的期盼与等待,令她的心力憔悴,她已经不再年少,根本无法承受这一路上的艰辛与苦楚,这颗炽热的心眼看将要熄灭,这位军爷的出现,就像是溺亡前抓住的那根稻草,令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。

这位军爷望着眼前泪如泉涌的李清照,沉重地点了点头,道:“正是。自从皇上下达从绍兴撤退的命令后,我一直在担心夫人的安危,你们一行人带着那么多值钱的东西,我很难预料在路上你们会遇到什么样的阻碍。幸好,我们撤得足够快,你们也在后面紧追慢赶,总算没有发生什么意外。今日皇上回到绍兴,心情很不错,我趁机把你的事情又提了一遍。”

“怎样?”李清照特别激动。

“其实皇上很早就想召见夫人了,只是金兵追得太紧,一直没有机会。再说了,夫人一路走下来何止万里,大宋的百姓全都看在眼中,那些宵小之徒的言论,自然会不攻自破。说实话,赵兄能娶到像夫人这样的奇女子为妻,可真是三生有幸呀!”军爷说完脸变红了。

“像我这样傻吗?”李清照自嘲一笑。

“夫人千万不要妄自菲薄,天下女子何其多?像你这样的却只此一位。”军爷断言道。

“这位军爷说话倒是有趣。”李清照不禁多看了他几眼。

赵构的行营中,一列列的士兵手握着长枪,在灯火通明的军营里,交错巡视着。他们双目圆瞪,武器闪烁着白岑岑的光芒,身上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。李清照行走其中,感觉连寒风也变成利刃,刺得她浑身生疼,心都要跟着跳出。这是怎样的军队?竟有如此的威慑力?可为什么在面对金兵时,却被一击即溃?无数顶白色的帐篷,星罗般散落在军营的各个角落,它们呈圆形将中间一定最大的黄色帐篷围绕其中,那里巡逻的士兵最多,也最勇猛,不知在他们强壮的躯干里,安放着怎样一颗心?中军帐篷前燃烧着巨大的篝火,上面烧烤着牛羊肉,一滴滴油水落在火中,发出滋滋声响。大帐内传出奢靡的鼓乐声响,一声声爽朗的大笑不绝于耳,从面前的遮帘进入定然别有洞天。

军爷在帐外嘱咐道:“你在这儿等我,我先进去禀报一声。”说罢进入帐中,不消片刻,帐内的鼓乐与笑声戛然而止,随后遮帘被两个妙龄宫女从里面向两侧撩开,军爷走出帐篷跟李清照低声说:“可以进去了,说话行事一定要注意分寸,皇上最厌烦的便是没有规矩的人了,一定要注意。”

李清照虽从未与赵构蒙面,但关于他个人喜好的传闻倒听过不少,想必这军爷知道她平时随意惯了,怕她在皇上面前有失礼数,那他这个传令官肯定也会跟着遭殃。

“放心,我心里有数。”

李清照低着头望着脚尖迈着碎步进入帐篷,随后跪下高呼:“拙荆李清照叩见皇上万岁。”

赵构端坐于主位,直直望着跪在地上的李清照。他一直在想这个李清照见了自己,会用怎样的方式来面对?之前她吊在后面跟着自己的溃逃大军那么久,自己都没有召见,她的心里一定有很多怨气。听说她性格乖张,喜欢怼人,嘴下从不服软。如果她敢在自己面前撒泼,要不要把她杀了?可老祖宗有不杀文人的规矩,让他很是为难。没想到李清照非但没有生气,反而如此懂礼数,看来民间谣传确实不可轻信呀!

他挺直腰板,昂首含笑道:“快快请起,易安居士的名气在咱大宋那可是家喻户晓,我既然不在皇宫,那些繁琐的礼数就免了吧。”

李清照站起身,双手交于腹前,仍然低头不语。

赵构满意地点头道:“赐座。”

李清照入了座,望了眼端坐在两旁,用饶有兴趣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大臣们。他们多数都是文臣,只有坐在靠边位置的几个武官,俱是黑着脸低头饮酒,好像并不受待见。

赵构的声音响起:“居士这次前来所为何事,张爱卿已经跟我提过了。前些日子金兵猖獗,我一方面要筹措军需,另一方面还要谋划反攻的策略,而且现在民情不稳,一时间抽身乏术,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。我最为看重的便是文人,你身为一个女子,但文采斐然,简直千年难得一遇,这是咱们大宋之幸啊!现今金兵仍然猖獗,但今日你既然来了,我便不能再视而不见,任由那谣言再猖狂下去。”他忽然喝道:“张汝舟何在?”

刚才陪李清照前来军爷上前一步,叩首道:“臣在。”

赵构含笑指着他道:“这件事还好你提醒了我,那就交由你来办吧,万不可扰乱民心,记住了吗?”

张汝舟回道:“遵命。”说罢站起身,忘了李清照一眼,转身出帐而去。

李清照忙站起身,叩首道:“多谢圣上隆恩。”

赵构摆手道:“哎!居士不必多礼,刚才不是说了,这些礼数免了便是。”说罢抚须而笑。

李清照刚刚入座,突然坐在最靠边的一个将军站起身,向赵构拱手道:“圣上,臣久闻易安居士诗词乃是一绝,心下仰慕得紧,若今日能在这帐中能听到居士的诗词,岂不美哉?”这将军听了赵构刚才的话,气便不打一处来,什么叫你最看重的是文人?那我们武将算什么?金兵若是来袭,难道靠得不是我们这些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将军?

赵构皱了下眉头,心想:我们文雅人士谈话,哪里轮得着你插嘴的份?但转念一想,这次让李清照来,岂非正是为了此事?他释然道:“哎!居士刚来,连一杯酒都未沾,你也忒心急了点。”

这将军心里不服,可赵构有旨,他只好瞪了李清照一眼,就要坐下。谁知李清照却猛然起身,端起酒杯一饮而尽。作为诗人,她的心中颇有些浪漫情怀,遥想当年项羽宁可战死沙场,也无颜以败兵的方式来面对江东父老。现在大宋军队被金兵打得节节败退,而皇帝赵构却被他们追得四处逃窜,与丧家之犬又有何异?

她朗声道:“这位将军既然开口,我便吟诗一首,以添酒兴。”

赵构身为宋朝的皇帝,对于文学情有独钟,今日倘若有一首绝世佳作,在自己面前被一个女子吟出,放眼整个文坛,那也是独一份的存在。他当即起身,两眼放光地盯着李清照。一众大臣见赵构都起来了,自己哪有不站起的道理,也都跟着站起。

李清照拿起一根筷子,在酒杯边沿轻轻敲起。起初时毫无节奏,渐渐的福至心头,筷子起落慢慢有了一丝律动,脑海中项羽的身影逐渐开始高大起来。她忽然停止了敲击,自斟自酌一杯后,闭上眼睛细细品味,酒水在口中那清爽醇厚的酒香。那将军大眼瞪着小眼,有些不明所以,轻轻咳了一声,却被赵构瞪了一眼。他有些不耐地端起酒杯,正要张嘴去喝,李清照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。

生当作人杰,死亦为鬼雄。

李清照猛地睁开眼,向那将军望去。将军身子为之一振,他怎样也没有想到,李清照一介女子,一开口竟能吟出如此惊动天地憾动鬼神的诗句来。赵构忍不住叫了声好,难不成今日当真会有一首流传千古的诗,在自己的面前诞生吗?其余大臣皆瞠目结舌,他们心中充满期待,自己虽做不出一首像样的诗词,可若是能跟着李清照沾光,那也是能吹一辈子的事情呀!李清照心中悲愤难当,仿佛大宋有无数苦水,在这一刻要从自己的口中吐出。她再也无法遏制这种感受,朗声道:“至今思项羽,不肯过江东。”

坐在帐篷阴影处的起居郎,此刻正在奋笔疾书,他一边写一边大声吟唱:“生当作人杰,死亦为鬼雄。至今思项羽,不肯过江东。哎呀,真是一首气魄万千的好诗啊!”

赵构听到此话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胸腔开始急促地起伏,他忽然猛地一拍桌几,站起身气冲冲走进了内帐。一个文臣冲到李清照面前,拽住她的衣袖就往外跑,上气不接下气道:“你,你,你……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,你,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。赶紧走,跑得越远越好,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你在哪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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