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棉内衣店里最好卖的衣服都摆在柜台上，摞起来捆在一起，靠着半成品布料，看上去有亲切的凌乱感。小北街上有太多的店高端大气，但总有一种看新楼盘样板间的感觉，只有到了全棉内衣店，才像是回到了父母家，每样东西都熟悉，让人欢喜。

    店前还有一块板，用木凳支起来，上面是热销的内衣，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，夏天时就是汗衫和外穿短裤，内衣店里素色多，穿上去中规中矩。秋冬时节，就换成厚的马甲或手套帽子，而三角短裤和平脚短裤四季热销。现在正值寒冬，这里是一捆捆的棉毛衫裤，只要你一指墙上的某个颜色或样式，店主就会找到一捆解开线绳让顾客自己挑选。老式透明的包装袋发出纸一样沙沙的声音，很好听。

      实在不合身的，比如个子高又瘦的人，裤长合适了，往往上衣就要宽肥，身材胖些的，上身合适，裤子又长了，这时候店主就会特别给你加工一套，标准的私人定制，实实在在的特别优待。

      全棉内衣店服务的不只是小北街周边的居民，店里的老顾客遍布新老城区，还有四周乡镇，比起年轻人，老顾客更看重的是舒适贴身，保暖耐用。所以这里的睡衣销路也很好。

      店里的睡衣和棉毛衫一样也是全棉的料子，款式普通，只是花色品种要丰富些，多数是柔软舒适、透气性好的针织棉。也有人并不为买东西而来，只是随便看看，和店主聊几句，再用手摸摸那些面料。有的老年人眼神不好，还会把衣服拿到门外，在阳光下看上一阵。

      高支棉面料虽然柔软，吸汗，但也极易起皱，变形，还容易染色或者变色，年轻群体不再中意。中老年人不离不弃的同时，就有了坚守阵地的悲壮。

      这家店里还有传统的圆领背心，圆领老头衫黑白两色最多，也有米色和灰色、驼色等等，质量很好，尤其是领口特别均匀，富有弹性；女式的有多种花色，蓝白色的小雏菊最常见，简单几笔，栩栩如生。小花瓣、格纹和条纹、子母纹、菱形等图案最多，面料一般都是印花，也有很少部分是小提花。它们摊在老式柜台上，看一眼就会想起所有长辈。

      我不光想起了自己的外公外婆，还有邻家的，前后院的婆婆们，当年她们就是穿着这样的汗衫，拿着锄头、镰刀在烈日下挥汗如雨。她们精疲力尽拖着身子回家，也往往是我们放学的时候，当听到我们逃学或考试不及格了，她们马上来了精神，瞬间暴发出强悍的战斗力，全体上阵追打我们，咬牙切齿地喊着往死里打。婆婆背心散发出来的汗酸味现在都记着。曾有一婆婆说，你看我两三个短褂子都不够一天换洗，你要好好读书，将来进城，别说小褂子，就是整身衣服一个月都不用洗，十指不沾阳春水。

      小北街最丰富的不只吃和穿，还有各个年代的生活气息，那些满满的憧憬和回忆都会在小北街重现。自己仍是一个识字的农民，而且没有回报那片遥远的土地和逝去的乡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