葱,是一个充满形象感的词,清清白白,干净清爽。葱的记载,最早可见于《尔雅》:“茖,古百切。山葱。茖,葱,细茎大叶”。北方有大葱,南方有小葱,江淮一带有不大不小的葱,我将其命名为江淮中葱。
儿时对葱有种特别的喜爱,源自于小学周边有人摆摊的售卖“麻辣豆腐”。所谓“麻辣豆腐”并不是传统川菜的“麻婆豆腐”,而是将豆腐干摆放在满是窟窿眼的铁盘上,然后在下方用阴燃的锯末熏制,用圆头铁插将熏制好的豆腐干开口,灌入调料。这道小吃的灵魂在于调料,是用中葱切碎,加酱油、醋、辣椒粉、五香粉、盐、味精等腌制拌和而成。看似平淡无奇,然而一口下肚,葱的的辛辣被腌制后已无影无踪仅余葱香,与辣椒粉的香辣与豆腐干的熏香、爽滑混合在一起,味道的主辅分明,让口到腹的全线都得到了说不出的满足。离开故乡多年,游历过大半个中国似乎都没有见过类似的做法,每每只能居家自制来慰藉馋虫。起初总是失败,多次研究后才发现,体型纤细的江南小葱其辛辣程度比江淮中葱要酷烈,就像挥舞剪刀的泼辣女子,难以被腌制的方式驯服。
约莫十年前经同学推荐,慕名品尝了淮南著名的“小段牛肉汤”,淮南牛肉汤的各家有各家的做法,汤料皆是独门秘方,配料也各不相同,而此家做法与别家除了在这些方面外,出汤时撒上大把的中葱葱花,解油腻、增香气,一口入魂,给牛肉、粉丝等汤料融入了别样的感觉,堪称最佳配角。
除了前两个案例,葱在中国的正餐食谱里多是作为除腥的角色,烧鱼烹肉难免要用上几根小葱。在清蒸鱼的最后工序中,一把葱丝,一勺炽油,除了增香除腥外,更因一声“刺啦”增加了不少的仪式感。切这把葱丝我也层反复研究和练习过,除了折叠压紧去头切丝外,最后放入水中,方能尽舒疲态,舒展成团,美不胜收。
除了配角身份,大葱在山东是极其彪悍的主角存在。在山东,葱可以做下里巴人,煎饼一裹,咔咔鲜甜,葱也可做阳春白雪,葱烧海参,切成段的大葱,与海参同烹,抛开身价,有点甜,有点脆爽,给本身无味的海参搭和亮色,在入口的时候很难将她仅认为是配菜。
提到这些市场常见的葱,突然想到年初的时候今年友人在临港地区野采一包野葱送我,是的,上海临港地区是有野葱的。20年前我刚参加工作,在临港的一个工地任测量员,每天扛着仪器早出晚归,常用的一个测量点布设在一条土便道旁边,每每土方车经过,漫天的烟尘,于是屏吸背身蹲下,默默地看着脚下一丛野葱,那一丛绿色竟成了孤独枯燥的工作中唯一的色彩。野葱也叫野蒜,大头细身,香味远比葱要浓郁,可惜和人生中的很多美好一样,可遇而不可求。
周末,家里种的一些葱迎来了收获,妻子挖出送了一些给隔壁阿姨,阿姨非常高兴,说:“阿拉孙子就欢喜吃葱烤大排,这下又可以周末叫他们回来吃饭了。”在生命的长河中,葱是回忆,也是感情。
——2024年末出差途中有感